“巨龙之翼下,亚伦汗的荣光不复存在,废墟里回荡着纯银时代的挽歌。”
——兽人萨满安都图
营帐里烟雾缭绕,当安都图从法阵中心爬起,一股失败后的恼怒占据了他:如此狼狈、如此不堪,对于心高气傲的萨满来说,还是头一回——
仪式用的火盆七倒八歪,一些未燃尽的木炭泼在羊毛地毯上,毁了那昂贵的织物,四溢的焦糊味迫使他揽起长袍捂住口鼻;破碎的法器——壶、瓶、人骨节杖,滚落满地,皱巴巴的羽毛被血粘在了幔帐上。
安都图抹了抹发腥的嘴角,站起身。
他的侍僧们倒在法阵周围,情形只能用狰狞形容:一个活生生撕破了自己的咽喉;另一个扣烂了双眼;第三个蛆虫一样蜷缩在地,脑浆迸裂;第四人则整个趴在倒扣的火盆上,一段血淋淋的支架从身后斜刺了出来。
全都死了……
萨满转了个身,他最得意的弟子乌鲁克埋着头靠在支柱上,安都图燃起一丝希望,揪住头发将他的脸拎起:恐惧的表情凝固在那僵直的面庞上,嘴角滴滴答答渗着血,一段咬碎的舌头黏在领口。
萨满厌恶的一松手,任那尸体瘫卧在地。兽人的逻辑简单明了——死了,就没有用了。
同样的法术安都图施展过许多次,利用“灵野”杀人于无形。只要满足一些小条件,任何目标都在劫难逃,尤其是那些留恋“过去”的,轻推一把就会自己跳进“归路之河”,在梦乡中坠入深渊。可这一次,“绞索”已经套上脖颈,那人类女孩却醒了,甚至狠狠“咬”了自己一口,要不是他及时脱离,现在必定跟侍僧们一个下场。
萨满讨厌意外,诅咒一切违背了《大预言》的变数,那丫头的预言石并没有写明结局,希洛艾究竟怎么想的?目前看来,“灰烬时代”稳固如初,可有些杂草不得不除,该为已经入土的亚伦汗写上墓志铭了。
更何况,要是就这么放弃,如何向族母解释难堪的失败?部族的两种女人地位天壤之别,一类以安都图无数妻子中的某个为代表,温顺如羊羔,卑贱如泥土;一类就是族母家的娘们,高高骑在男人们头上发号施令。
萨满痛恨女人掌权的部族传统,把男人的命运交给女人的脾气是多么愚蠢!如果族母和她的姐妹们扔给自己的不是代表宽恕的羊耳,而是一块下颌骨或别的什么,那他就得等着被活刮……
想到这里,一阵寒意窜上脊梁,天知道黑暗中有多少眼睛窥逾着萨满的地位,等着他跌倒。他迫切需要一个成果来拯救自己,准确而言——那人类女孩的血。
有人拉开帐门,即使以兽人的标准来看,他也算得上是条巨汉。
健硕的肌肉属于天生的战士,一条虎纹蛮巾系在腰间,右手被三刃钢爪代替,左手正扶着“低矮”的门沿帮助躬起的上身进入,那姿势好像头入洞的灰熊。来者的额前红斑棋布,好似一个个染血的指印。越过的眉弓的剑伤夺去了他的右眼,一直延续到上唇,当他开口说话,那疤痕蜈蚣般扭动,声音则如同低吠——
“看上去不太妙,萨满。”
安都图瞧了眼来者:“你到访的不是时候,战争大师,再晚些我能把这里‘打扫’干净,以便会客。”
“没必要掩饰失败,萨满。”战争大师指了指自己的右眼,“耻辱鞭策着我,对你也一样。”
“我几乎成功了!”安都图重重一拳击在立柱上,整个大帐都在摇晃,“可那女孩不知被谁唤醒,泥鳅一般溜走!地母瞎了眼!”
战争大师环视了一遍毙命的侍僧:“看得出来她战斗过,是个可敬的对手。”
萨满的脸色既窘迫又愤怒:“和穆卡斯一样,恩!?对了!我忘记告诉你,她正是穆卡斯的女儿。父亲死了,女儿又来添乱,铁了心跟《大预言》过不去!”
“穆卡斯……”这名字让战争大师的脸一阵抽搐,陈年旧伤隐隐作痛。“那一剑之仇看来可以向女儿讨还,她在哪里?”
“你自己看!”萨满扯开腰间的一只皮囊,搓了些粉末洒进火盆——
短暂的一抖,火焰变为绿色,幽暗如鬼魅,不带丝毫热度。人影荡漾在火光之中,如同湖面下的画卷:是一个金发披肩的人类少女,背负着宝蓝色盾牌,亚伦汗纹章在星光下闪耀,她攀上山坡,转身召唤同伴,远方是影影绰绰的龙塔……
“我记得那绿眼睛。”战争大师皱着眉凝视画面:“4年前白塔要塞下的小崽子,我没杀她。”
“什么!?”安都图瞪圆了眼,暴怒的挥舞着双拳,长袍乱颤,好像只溺水的蝙蝠:“你这白痴!!”
战争大师沉沉的说道:“她那时还是孩子,受地母的庇护。”
“你那古怪的‘荣誉’给我们增加了多少麻烦!”安都图踢了脚乌鲁克的尸体,让那“证物”滚向战争大师:“看看!我的侍僧们死了,全死了!!”
“那是你自己的错。”战争大师瞟了眼尸体,接着宣布:“这次,我会干掉她,不管她还是不是个‘孩子’。因为她手上已经沾了兽人的血,地母将离开。”
火焰中,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人走入画面,有一瞬间,露出半张完好的脸。
“这人……”
“哼!你想得没错……”安都图抬手掐灭了绿火,一个阴险的笑容浮现在臃肿的脸上,将皱纹挤入了眼角。“他为什么……要去找那条龙呢?人类的想法果然……”
“我不关心人类的想法。”战争大师推开帐门,冰冷的夜风汩汩灌入,将血腥味冲淡。“我们什么时候出发?”
“就现在,立刻!”萨满直接从他的臂弯下钻出营帐:“多带些人,都骑马!争取在三天内截住他们!”
号角声刺破夜空,回荡在整个营地。
安都图抱臂注视着部族战士们完成集结,这支40人的部队没有理由会输给5人小组,更何况,“杀戮机器”战争大师班度将同行,“灰风骑士”穆卡斯已死,他年幼的女儿能对抗这狂暴的力量?
笑话!恐怕一秒内就会被利刃切碎……
如果龙真是我们的盟友,大可看着他们去送死……安都图骑在马鞍上沉思,手挽紧了缰绳。
可惜,不是。
龙的想法比人类还难懂。
“驾!跑起来!你这不堪用的畜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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